李晓心里有一件事也不是很明白，问走在身边的王斌：“这个酒吧谁开的，势力这么大？”

王斌道：“警方的一个大佬参了股份，在外面混的谁敢不给面子？这条街虽然是熊哥罩着的，但保护费收到这里就得跳过去。”

李晓离开X市的时候，X市只有一些不良青年自发组成的帮派团伙，平时喝酒闹事，各占一方，均以打架为乐，但远未成气候，没想到重回家乡，这些团伙都已逐渐成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连当日只知道喝酒泡妞的熊哥居然也带着昔日的兄弟收起了保护费。他问：“你们还收保护费？警察不管？”

王斌不屑的道：“我们收上来的钱至少有三分之一交给了有关方面的人，钱都和我们一起收了谁还管事？真要有管事的咱中国还会有黑社会吗？”

李晓也觉得是，要当官的都是清廉如水，自己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低声对周火火道：“阿火，等等你们三个注意保护顾谨就行了，他们交给我。”

周火火道：“操，当兵回来就是不一样。不过他们十几个，你一个人再能打也扛不住啊？放心，你没看见小孙正在打电话吗，我们的人马上就到，真要打起来，你只管看着顾谨，别的不用管。”

李晓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言语了。

众人开到门外，四哥指挥人堵住路口，防止他们趁机逃了，得意洋洋的对周火火道：“怎么样，打架难道还挑地方，就这吧？”

周火火眉头一挑，还未回话，只见七、八辆摩托车从远处呼啸而至，来到近前，十余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推开四哥的手下冲进圈子，一边跟周火火等人打招呼，一边冲四哥一伙叫骂着诸如“你想干什么？”“你丫的找死啊！”“谁敢动动看？”之类长自己威风灭敌人士气的话，为首两人身材不高，手上均缠绕着铁链，看样子一旦动手铁链就是他们的武器。二人对周火火道：“火哥，一接到电话我和胡大就带着兄弟来了，不算晚吧？”

周火火满意的道：“动作还蛮快，我先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我兄弟，李晓，我们两个在学校的时候就一起出来打天下了……”他箍着李晓的肩膀，又对李晓介绍：“他们两个的外号一个叫罗西，一个叫胡大，本名我也忘了，你就这么叫，以后也是兄弟。”

二人对李晓点点头，道：“晓哥。”

李晓也对他们点点头。

见面完毕，罗西转身指着四哥道：“老四，你带人到我们的场子来闹事也没什么，干么就带那么点人？难道我们青龙帮几百号人你就这么不放在眼里？”

四哥万没想到周火火人手召集的这么快，转眼间强弱之势就逆转，而且这始终是人家的地头，越闹下去人家只会人越多，摆明了吃亏。但现在说软话打退堂鼓也不行了，出来混的都讲究个血性，打可以挨，架子不能丢。当下挺着胸脯道：“罗西，你少说风凉话，我要是真的来闹事就不带这点人来。今天的事是周火火不对，他欺负我表弟，不给我个说法，那我们斧头帮的面子往哪里搁？”

周火火笑道：“你们斧头帮要面子，我们青龙帮也要面子，那今天的面子可要给的大了。”

四哥道：“那就照老办法解决，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不亲土亲，也不伤和气。”

周火火道：“行，二十分钟后我们老地方见。”

四哥道：“输了的就拿两万，今天我兄弟辛苦了，总不能连口酒也没喝到。”

“两万就两万，不来的是龟孙子。”

四哥一伙上了摩托车，撂下一句话：“等着你们来送死！”

李晓见他们走远，这才问道：“阿火，等等去哪？你们比什么要赔两万？”

周火火不在意的道：“赛车，输的出两万。”

李晓惊道：“两万？你们有这么多钱吗？”

周火火干脆的道：“没有，估计我们身上钱全部掏空了也最多一万。”

李晓道：“那我们输了拿什么赔给人家？”

孙伟舟插嘴道：“赔个屁，赢了拿钱，输了就找个茬子开打，人多打人少会不会？”

这个观念可有些与李晓脑海中黑社会讲义气、守规矩的传统格格不入，迟疑的道：“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义？”

对自家兄弟的不开窍自然要全力开导，周火火耐心解释道：“阿晓，你当兵接触的社会少，如今这个社会谁还跟你讲道义？都鬼精鬼精的，有钱有权就是大爷，人家说出来的话、哪怕是放出来的屁都是规矩，都是底下人必须遵守的道义，你那个道义只适合在自家人身上，拿到外面去就要吃亏。当然，一些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要不然名声臭了你在外面也混不下去，所以小孙才会说找个茬子开打，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

李晓被他最后一句差点憋死。

周火火扫了一眼罗西他们骑来的车子，道：“小罗，打个电话叫大胖把他的哈雷骑过来，就你们这车还跟人家斗个屁！”

罗西打了个电话，对周火火翘了个大拇指，道：“搞定。”

周火火道：“走。”

罗西带着人骑上摩托先去，李晓和顾谨、周火火兄弟几个打的去，李晓本来叫顾谨先回去，但她怎么也不肯，谁也拿她没办法。上了车，周火火对司机道：“城东富贵楼盘。”知道李晓不明白，又跟他解释：“就是原来的城东花园，前几年被一个被开发商看中起楼盘，干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一直废弃到现在，我们飚车一般都在那里集合，做为起始点。”

李晓刚回来，对城市的每一个变化都很关心，道：“现在房价被炒的这么热，开发商有钱干么不赚？”

周火火道：“谁他妈知道？听说是得罪什么人了。”

出租车司机长的挺壮实，理个板刷头，看上去倒像个北方人，也是个喜欢多嘴的，插话道：“嗨，这还不知道，那个开发商是跟着原来的X市市长来的，老关系，市长说要开发城东，那他还不赶快先炒起来？结果干到一半咱X市换市长了，政策也跟着变了，人家还有什么奔头，那还不赶快撤资跑路？反正资金都是用土地贷来的，他了不起出点土地转让费，损失都是国家的。”

这种上层的腐败李晓倒接触的多点，用土地换资金，换到资金再做投资，这种招商引资的事情全国各地都在发生，并不稀奇。而且这还算好的，那种拿了土地立刻就倒卖的也多了去了，一般都是官商勾结，你没证据还不能说人家的贪污，只能算是工作失误，这个万万混淆不得，贪污是渎职，失误则说明经验不够，话说回来，谁不是在失误中总结经验教训从而取得进步？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干事的人才会失误，不干事的人永远不会有失误，因而辨证的证明，这失误的同志还都是肯干事、干实事的好干部。

车子就在楼盘的外围停下，这里荒无人烟，是龙蛇混杂之所，一般出租车都拒绝进入，周火火抢先付了帐下车。走进楼盘中的一个废弃广场上，见到早有人在一个汽油空桶里生上了一堆火照明，青龙帮的和斧头帮的各占一边，壁垒分明，耐不住的小弟们轰着摩托车不停的兜圈子，卖弄杂耍，相互示威。周火火见比赛用车还没来，问道：“大胖呢，还没来？会不会被他老爷子看住了出不来了？”

罗西焦躁的骂道：“妈的，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这小子一个没接。要是今天他敢放我鸽子，明天老子就去扒他的皮，剁了他的肥肉熬油。”

虽然早打定主意输了就翻脸，但能光明正大的赢那谁还会愿意授人以柄？周火火皱眉道：“再多打几个，说不定这小子在车上没听到。”

这个可能性固然很大，但罗西仍异常恼火的道：“那不还有震动吗？这个死胖子，该不会肉肥的连震动都感觉不到了吧？”

正说着，只见一部锃光发亮、流线刚毅的太子型摩托车轰着响亮的油门冲进场内直接开到周火火面前，一个高大的圆球滚下了车，摘下头盔，向众人不住的打招呼：“火哥好！伟哥好！斌哥好！罗哥好……”李晓见这个胖子虽然吨位够足，但皮肤白腻，血色红润，态度又躬谦，倒不招人讨厌。

罗西不等他把招呼一个个打完，怒道：“死胖子，看看几点了，怎么现在才来？”

大胖苦着脸道：“今天我爸没出门，把我看的死死的，要不是我在他的酒里放了三颗安眠药，现在我还出不来呢！”

周火火道：“好了，来了就行，今天谁出赛？”

大胖眼睛一亮，自告奋勇道：“火哥，我来怎么样？这两天我练的比较顺手，感觉基本达到了人车合一的地步。”

顾谨被这个胖子的话险些逗乐了，抿着嘴直笑。大胖眼光转到顾谨身上，眼神顿时直了，目不转瞬的对罗西道：“罗哥，这位美女是谁，能不能给兄弟我介绍一下？”

罗西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个毛栗子，道：“这是大嫂，有本事你就上！”

大嫂的地位在江湖中可有定论，有道是“兄弟妻，不可欺”，谁犯了这条，在江湖中就别想在混下去，大胖一缩脖子，不敢再纠缠了。

周火火道：“你看看你的身材，一个顶人家两个半，还想比赛？人家是一部车子一个人，你等于是一部车子两个人，你……你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去吧，万一等下动手的时候你再上。”

当头一盆凉水浇下，大胖挠挠头，无奈的退到一边。

这边人手还没确定，那边四哥已经开始挑衅：“怎么样火哥，车子来了，人定了没有？我的兄弟可是等不急了，等会儿散场我们还要去吃宵夜，没这么多功夫总在这耗着。反正是输，你随便派个人算了……”

周火火怒道：“放屁，等等看是谁输的脱裤子？”

四哥哈哈大笑，道：“火哥，别怪兄弟我打埋伏欺负你，今天有兄弟骑了部新车来，你不认输可不行了。”他指放在唇间吹了声口哨，一部火红的赛车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到了诸人面前一个急刹掉头，骑手拨开头盔面罩，喝道：“你们到底谁来，商量好了没有？”他目光忽转到顾谨身上，色眯眯的道：“要不派这个美女来也一样，兄弟我绝对把她完整的带回来，不少她一根毛，怎么样？”

这话一出，顾谨气的浑身发抖，周火火几人均是大怒。李晓夺过大胖手里的头盔，跨上车，道：“我来！”

周火火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李晓冲他点点头，部队里开车技术必须过关，特别是像他们这些一线的人员，摩托车练的基本可以和那些专业的特技人员相比了。大胖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道：“这位大哥，给。”

李晓接过手套戴上，大胖担心的提醒他：“他的摩托车虽然排量和我的车一样，但已经经过改装了，你看他的排气管，比原来的要大上一倍。”

他不说众人还没留意，仔细观瞧，口子确实比一般的大上很多。李晓道：“除非上高速公路，在城市里赛车改装车的优势显不出来，也没那么多直道让他冲起来。”

众人闻言都觉得这话不错，周火火道：“从这里出发，顺着大道跑，绕城东、城南……从城西的双月桥上拐回来……”

他怕李晓迷路，详细的为他讲解，这五年来X市变化虽大，但主要干道并无变动，他一说李晓就明白了。李晓关心的是比赛规则，道：“允不允许抄近路？”

周火火道：“不可能，每次比赛开始的时候，这里通知的电话就打出去了，现在每个路段都有人守着，不止是我们的人，沿路别的帮派看热闹的都是裁判，谁都耍不了诈。”

“那有什么规则？”

“没有任何规则，谁先回到这里谁就是胜利者。”周火火耐心的解释。

李晓点头示意明白，戴上头盔。

顾谨紧张的道：“阿晓，小心点，别太拼命。”

李晓笑了笑，道：“放心，拼也是拼别人的命，我这条命谁想拿走也不容易。”

周火火不放心，低声提醒道：“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赢，反正回来就开打，输赢无所谓。”

李晓道：“嗯，不过这小子敢出言污辱顾谨，没那么容易放过他。还记得高二的时候那个干部吗？”

周火火笑了，道：“当然记得，这小子敢调戏顾谨，被我们直接打的住院转学，就为这事你爸你妈才让你提前毕业参了军，顾谨才会这么喜欢你这小子……”

提到这个问题李晓就不自然了，道：“那是兄妹情深，你们不都一样动了手，干么只往我一个人身上扯？”

他们二人在这怀旧，四哥那边不耐烦了，叫道：“还比不比啊，再不开始算你们弃权啊！”

卸掉车牌，两部车缓缓驶到起跑线，一个打扮的稀奇古怪下身穿着超短裤上身只一个胸罩的女孩子站在起跑线前，兴奋的把手里的上衣甩过头顶，等衣服落地的瞬间，两步车就如风一般从她身边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