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您不喜欢这面镜子上的装饰吗？”

大概是林的反应太过明显，利维坦一眼猜中了她犹豫的原因。

“恩……也不是……我只是在想，融合以后这些石头是不是就没了。”

其实刚才看久了以后，她发现上面的宝石都是后面加上去的，选用的都是魔力最纯净的石头，从那鲜艳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成色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她琢磨着，是不是能把这些石头全部抠下来，扔给哈尔做点什么东西。

“请不要担心，”利维坦补充，“这些装饰应该都是我的前妻加上去的，如果您能当着我的面碾碎它们，我会感到非常开心的。”

这……这么壕气的吗？

林感到了一丝震撼。

原来传说中有钱的大领主用宝石粉末洗澡的传闻居然可能是真的，说磨粉就磨粉。

“原本我也只是把它改成了一面镜子而已，应该是她擅自添加来了这些多余的东西——真是愚蠢，真正的美貌怎么会需要多余的修饰呢？”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利维坦的语气中只有深深的遗憾，颇有几分怒其不争之意，大概类似于“跟了我这么久品味还是不行”。

林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利维坦身上那格调满满的袍子，再次庆幸自己什么都不需要穿。

“不管怎么样，请您随意处置。”

既然哀叹之主都这么说了，林当即翘起游龙下巴下细长的胡须，将石板送到了嘴边，嘎嘣一声啃了下去。

“你这是干嘛？”一旁的哈尔忍不住出声。

“先把宝石取了呗。”

林回答得十分干脆，动作则更快。

她咬着石板在嘴里磨了几个来回，就像啃玉米棒子那样，喀拉喀拉几下就把五颜六色的宝石全啃了下来，在领主之手嫌弃的扭动中，将宝石全部塞给进了他怀里。

处理完毕后，林发现哀叹之主的这块其实是块透明的水晶，只不过背后涂了一层水银。

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彻底接管石板，所以划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石板合在一起。

林试着将石板直接靠拢拼在一块儿，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稍一松开触须，就看到两块石板还是各自漂浮在面前的水中。

“真蠢。”领主之手非常不给面子地给出了评价。

虽然预想到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林依旧觉得有些郁闷。

——设计得这么复杂真的不是在故意刁难人么？

“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哈尔的口中满是不屑，“我又不是候选者。”

“嗯……我也没有融合石板的经验呢，”利维坦神色诚恳，“不过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

——所以什么一呼百应的小弟都是幻想。

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林只得重新将两块石板端到面前，继续观察。

这些石板本身有魔导科技的痕迹，但是单从外观上来说看不出附着表面的魔法回路，也找不到可供接驳或者拼接的地方，也就是说石板的合并不是通过机械的方式来实现的，也不存在什么自动融合。

回想一下，她当过一阵子法师学徒，虽然是虚拟的体验，但细节倒是还记得很清楚。印象里，她初建立的角色是法师塔当届的首席学徒，在离开法师塔之前，因为学业优秀，领到了一块和传说法师同款的石板——也就是面前这块。具体怎么会变成候选人的象征，印象里是没有提到过的。只知道类似的石板在法师塔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不过这些和现在要做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关系。

重要的是，她记得在确认所有权的时候都会做一件事情——用鹅毛笔蘸点中和剂，在石板的屏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非常原始甚至有点滑稽的登录方法，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这段开场剧情印象颇深。

中和剂什么的，看这个样子是没有的。所以现在她应该咬破舌尖，用自己的血去写写看？

然而刚一张嘴，林就犯了难：

泥巴好像没有血。

“唔……”林琢磨了一会儿，决定退而求其次，换种东西。

她使劲舔了舔自己触须的尖尖，确保它充分濡湿，在水中不会过快失效，然后飞快按上了水晶石板。

这次，刚一碰到屏幕，整条触须的前端就直接伸了进去，如同没入水中。

林试着搅了搅，果然屏幕有了变化：无数亮银色的、扭曲的符文随着她的动作显现出来，像是被搅动的水银，飞快地浮现、破碎、消失。

“咦？”几乎同一时间，一旁的利维坦出声了。

“怎么？”

“请您稍等。”他走了过来，同样将手按了进去。

然后两人便同时看见屏幕上浮现出了一行符文。

[你感受到了命运无可抗拒的力量，是否放弃挣扎？]

[是。]哀叹之主回答得非常干脆。

[为了再次确认你已经臣服，请在石板的见证下亲吻胜利者的脚趾]

林下意识地目光下瞄，只看到了自己洁白的尾巴在水中晃来晃去。

……等等，不会是真要……

还没等林想明白，利维坦已经俯下身子去，捞起她的尾巴印上轻巧一吻。动作优雅闲适，就好像亲吻一朵刚摘下的玫瑰。

“好了。”

在一旁领主之手气到变形的注视下，利维坦已经直起身子，一派云淡风轻今天天气真好的模样。

林面无表情地抖掉从尾巴蔓延到身上的鸡皮疙瘩，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石板上。

只见上面的符文已经变了，银色的线条如同流莹一般在屏幕上划过，重新聚合成两行字：[初始化验证完毕]

[请输入你的名字]

林勾勾触须，将它从石板中抽了出来，重新按在表面上，开始勾划起来。

不得不说，水晶石板的显示效果堪称拔群。

在手指划上去的时候，石板表明会像树叶飘落的水面那样，翻起轻轻的、银闪闪的涟漪。连浮现出来的符文都纤细优雅，和她那块粗糙原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真好看。”

灰血之主发出了感慨。有品位的土豪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连相同属性的装备看起来都要更好看点，不知道融合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一想，简直期待融合后的效果。

当即刷刷几笔涂完自己的名字。

在最后一划完成的时候，水晶的石板慢慢漂浮了起来，像是受到了吸引的磁铁那样，朝着她原先那块石板飞了过去。碰到的刹那，水晶石板颤抖了一下，微微弹开去一点，变成了一团银色的水球，漂浮在她的石板上方。

而原本的石板也很快融化成一滩纯黑的汁液，就像是滴到水中的浓黑墨汁一般，倏然扩散开来，将银色的水球团团围住，然后又重新收紧将之彻底包裹。

……这场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还没等林想明白为什么这石板融合的场景那么像她吃东西时候的景象，前方的石板已经彻底完成了融合，恢复了原样。

没错，就是原样。

黑色的石板还是黑色的石板，黑得纯净而顽固，不染一丝杂质。连屏幕都还是微显粗糙的磨砂质感，根本没有半点水晶的影子，手划一划，显现出的符文依旧绿得执着而耀眼，根本不是水晶石板里面的那种漂亮酷炫的星星。

再看内容，林简直要气笑：

【状态】：你变得更加粗壮有力——并继续茁壮成长。

注：被吞噬的弱者只有成为养料的份，休要妄想上位。

幼稚。

林内心毫无触动，继续往后翻。

和无动于衷的石板不同，领地页上的内容有了重大变化。

【领地】：

灰血森林（2/2）

（高亮）：你们枝体相连，互为依靠，根系交缠植入深渊。你与你的森林已经成为一体，连死亡也不能将你们分开。

注：包括第三者的插足。

——所以说这个石板到底在说什么？

林忍不住一个触须抖了两下，直接跳过了两页，来到了新出现的页面：哀叹泥沼（1/1）

（微亮）：这片刚刚投入你的怀抱的领地曾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它需要漫长的休养才能恢复原本美貌。记住，你是它唯一的依仗。

孤零零的娜迦：哀叹泥沼仅存的独苗。两个纪元前曾是无尽之海的霸主，性情如风暴般剧烈不定。然而在迁入没有天敌的哀叹泥沼之后，性情也变得温和许多。

注：一朝天子一朝臣，在罗薇塔的打扫下，剩下来的都是脾气最好的娜迦，顺从、胆小还有察言观色深植于他们灵魂深处——不要挑剔了，能活下来的家伙都有可取之处。（1/3）

不知道是不是林的错觉，她总觉得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被强买强卖的感觉。

但已经习惯打击摧残的大领主尚能保持镇定，又往下翻了一页。

种族技能【娜迦快跑】：你可以无条件使唤你的娜迦，鞭策他们加快干活速度——召唤也行，但是通常他们不会愿意离开熟悉的水域，理由你懂的。

注：跑！娜迦！跑啊！（2/3）

林深吸一口凉水，呼噜噜吐出一串泡泡，觉得自己继续看下去大概会心梗，当即果断放弃，转向一旁的利维坦直接询问：“伟大的哀叹之主啊……”

“您才是现任的哀叹之主。”第二骑士非常好心地提醒刚刚通过交接获得了第二头衔的大领主。

“利维坦啊，请问你留给我的，除了这座美丽的宫殿，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比如说还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勇士？”

利维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却代之的是淡淡的哀愁：“不，除了你看到的那些，就只剩下我自己了……我曾经因为自己愚蠢失去了一切，如今一无所有。罗薇塔清理掉了和我有关的一切。我明白您的意思，刚才我去看了眼宝库，里面已经被挥霍得差不多了。

——真是惨。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简直有点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

然而还没等她的失望与同情心得到充分的发酵，利维坦又补上一句：“不过我想既然宫殿的位置都没有换过，那么下面的两条矿脉应该还在……可惜，也只剩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