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点头：“大概知道，是西门吹雪现实的女朋友吧，应该是在他美国留学的同学。她没玩游戏，所以我不认识她。”

如是，席川和米茶再问了帮主几个问题，拷贝走了他电脑上的录音，也就离开了。

高铁上，两个人都缄默无言。那段录音，以及即将重开迷雾彻底露出来的真相，都太过让人沉重。

米茶望向窗外。他们正巧路过了几座山。山顶被白雪覆盖，没有一点草木还活着。

米茶突然想起了死者那可佳微博上的一句话：“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米茶当时没有在意这句话，那可佳玩古风游戏，沉溺江湖情侠的故事，没事微博发两句文艺诗词，再正常不过。

此刻，米茶想起这个故事，便结合《寻仙绮梦》这个游戏的关键字查了一下，最后查到了。

这句话，是游戏里一个关于蓬莱公主的故事的。

米茶是人民币玩家，没有做过具体的游戏任务，自然没有看到蓬莱公主的剧情。此刻，她看了看手机信号挺强，便用手机设置热点，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了游戏。

她依然分了一只耳机给席川，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来到落霞峰，做了这个任务。

玩家来到落霞峰的蓬莱观，拜见蓬莱公主，递给她一封信。她与旧爱明月大侠因为误会，分开了十年没见面。而玩家现在拜见蓬莱公主，是告诉她，明月大侠已经身故。

明月大侠死前给蓬莱公主写了一封信，拖玩家送给她。但蓬莱公主看也没看这封信，就用内力震碎了它。明月大侠死前写就的这封信，瞬间化作了飞灰，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他死前，想对蓬莱公主说什么，再也无人知晓。

随后，蓬莱公主来到悬崖边，直直跳了下去。

玩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飞下悬崖，来到山脚边，找到蓬莱公主的尸骨，帮她埋葬了，还立了一块碑。

最后，游戏画面弹出一首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任务到这里结束，背包栏弹出提示：“恭喜梅子黄时雨任务完成【紫霞山离别】的任务，活得天邪剑和技能飞花落雪。”

虽然这个任务的剧情并不算出彩，殉情而死，算是武侠故事里常见的桥段。可是，化为游戏里的人物，亲自跟蓬莱公主告别，看着她将信笺化作飞灰，再眼睁睁看着她坠崖而死，此等身临其境的感触，配合游戏里煽情的背景音乐，就很让人受触动了。

联想到那可佳的事，米茶就更难过了。

这条微博，是那可佳死的前一天发的。

难道，她真的是自杀的？

并且，真的就是因为西门吹雪那句话自杀的？

米茶不免想象，因为西门吹雪那番话，那可佳来到落霞山，一遍又一遍刷蓬莱公主的故事。

蓬莱公主用死来证明她的爱，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呢？

所以，那可佳发了这条微博，再在第二天自杀身亡。

——这，难道就是真相吗？

西门吹雪难道真的就凭几句话，凭一个游戏里的剧情，就让米茶自杀、并且心甘情愿把财产转给他吗？

米茶沉浸在悲痛中，不由落下一滴泪来。

米茶的眼前很快出现一张纸巾。米茶接过，擦掉眼泪，抬眼朝身边人看去。

席川再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取下她的耳机。“冷静一点。作为警察，再为死者感到痛苦悲伤，再因为凶手而感到愤怒，也不能失去理智。否则，谁来还死者一个公道。”

“我知道了。是我失态了。抱歉。”米茶闭上眼睛，心里还是很难受，“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西门吹雪这种渣男，这种变态。而且……”

“首先，现在还不确定那可佳真的是受他蛊惑而自杀的。我们还要进一步查明真相。退一步，就算真的是这样，教唆自杀，依然等同杀人，他会受到法律的惩治。”

“可是……如果这件事真是教唆自杀，这个简易又知道自己的行为是犯罪吗？”米茶不由问出一句。

只是，当她问出这句话后，已经想好了答案。

如果那可佳真的是自杀的。促使她自杀的原因有很多种。而简易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是有很多种可能的。

第一种可能，是简易无意在游戏里遇到她，和她在游戏里结婚之后，知道她是有钱人，后来，他知道她有抑郁症、想自杀。他没有劝她活着，而是任由她自杀，只是让她死前把遗产留给他。

这种情况，他只是为了钱。他没有去救一个想自杀的人，不道德，但没有踩法律的底线。可以骂他一句冷漠、薄情寡义，上天入地第一渣男，再恨那可佳不争气、太傻。可是简易不算犯了罪。

但第二种可能，就显得人性残忍了。那便是，简易道那可佳有抑郁症之后，劝她自杀。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犯罪，但他还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得到那笔钱。

米茶现在倾向于第二种可能，那便是简易是刻意为之的。

席川的下一句话，与米茶的想法不谋而合。“帮主刚才说了，我们听的那段录音是五个月之前发的。但那可佳是在五个月后自杀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如果单凭这次的谈话，为什么等了五个月？”

“所以……你的猜测是……”米茶的双手交握在了一起。车厢内暖气很足，可她觉得浑身冰凉。

“米茶，小时候我们会被教育不要以恶意揣测别人。天底下总是好人多。可是面对罪犯的时候，不妨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因为在这行做下去，你会发现人心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席川说这句话的时候，米茶侧头朝他看过去，能看到他皱着眉的样子。

但不同于她的焦虑、担心，他的眼神清明，好似有两个小太阳在里面，敢于直视黑暗，然后驱散阴霾、照彻一切黑色。

米茶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听见他说：“简易是两年前遇见那可佳的。有没有可能，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利用她对他的依赖，把她调教成一个只听他话的人。他给她一巴掌，再给她一颗糖，让她越来越懦弱、越来越依赖他，直到她真的自杀。”

席川说到这里，瞳孔再蓦地收紧，变得凌厉如冰。“他一定知道他在犯罪。否则，他不会伪造ip，在天涯发那样的帖子，试图掩饰。”

米茶听了，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由说：“精神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太可怕了。”

“所以，我们更要收拾好情绪，好好办案。”席川对米茶说完，已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小程？嗯，是我。可以着手准备简易的抓捕事宜了。我们和美国没有引渡协议，现在我们不便去美国那边抓人。马上圣诞了，之前你们不是打听到简易会回国么，准备着，到时候直接去机场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