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之后，米茶从怀城回到锦城，再立刻往局里赶。

米茶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席川正低头看手机。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米茶走近，发现他在看简易与那可佳的聊天记录。

米茶喘了几口气，顾不上喝水，走到他身边：“怎么样？简易招了吗？”

“没呢。那孩子精得很，说他从美国回来，时差没倒过来，头晕，要睡觉。”席川摆摆头。

“那就让他睡啊？”米茶着急。

“先让他睡两个小时。等他睡醒了，今天下午，晚上，我们再陪着他慢慢审。”

席川说着，放下手机，看一眼米茶的样子。

大冬天的，她在外面一路跑回来，脸冻得通红。

席川于是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米茶，冷静一些。无论什么时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才能客观、并且头脑清醒地处理事件。”

米茶抬头看他一眼，接过水杯。水杯的温度让她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她喝一口热水，调整了一下情绪和思路，再问席川：“那简易的母亲，简舒雅呢？”

“没找她来。”席川微微眯起眼睛，“等她自己来。”

“什么意思？”米茶抬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明白了。看样子，你已经跟报警中心那般叮嘱过了？啧，老大，原来你这么腹黑。”

简易今天会回国，会回锦城，然后回家。在航班准时的情况，简易如果没有如约回家，那么简舒雅肯定是要找她儿子的。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是会报警的。可是，简舒雅也许是不太敢报警的。因为她心里有鬼。她可能会怀疑，她的儿子被警察带走了。她有可能直接来到公安局问情况。到时候，就看她会怎么开口了。

她如果只是一般地担心，那表示她以为，她的儿子只是可能犯了诈骗罪。

她如果神情过度紧张，那就表示，她的儿子明知故犯地犯了教唆自杀罪。

如此，如果简易那边审问没有突破，那么他的母亲简舒雅这里，也可以想办法得到重要口供。

米茶再喝了一口水：“那你觉得，简舒雅知不知道她的儿子犯了罪？毕竟，如果她不知情，那我们就要被动一些了，只能想办法从简易那里要到口供了。”

“我觉得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她是知道的。”席川说。

“怎么说？”米茶一副求知欲很强的表情。

“因为简易不仅跟着他母亲简舒雅姓，还一直跟着她长大。据我们之前了解，他们母子俩的关系不错，很亲密。你看，他妈不是还帮着他圆过天涯那个帖子的谎么？我还是那句话，天底下普通人多。我不信，这个简易一点人性都没有，做这件事的过程中没有产生过任何犹豫，或者说心里难受。这是犯罪的事情，他不敢和他的朋友说，他如果心里憋不住，只可能对他的母亲讲。”

“如果简易跟他母亲谈过，还这么做了……那是不是说明，他母亲是同意他所做的一切的？”米茶不由吐出一口气。

“应该就是这样。一个人长什么样，跟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简易这样，跟他母亲的教育拖不了责任。等着吧，我觉得，我们会从简舒雅身上得到很多讯息。”

“嗯。”米茶看向席川的目光愈发崇拜起来，“席大队长，受教了。”

席川波澜不惊，“嗯，你要学的还很多。慢慢来。”

米茶笑了，没答话。

果然，再两个小时后，简舒雅来了。

-

米茶和周小天一起接待了简舒雅。

简舒雅从进公安局开始，就一直哭。

她一边哭，一边反反复复说着这几句话：“我儿子……我儿子就是骗了姑娘钱啊。他都跟我说了，他在游戏上认识了个挺有钱的小姑娘。小姑娘挺喜欢他的，说要给他钱。他就要了。这……这你情我愿的，其实不算骗钱骗感情吧？上次我对你们说谎，是因为我也慌了，我看小姑娘死了，怕你们以为我们害死了她。”

“是我错了。是我这个想法害了我儿子，我们应该一开始就跟你们说实话的！可是……可是我们没害人啊。小姑娘死了……她有抑郁症……我们也没办法啊。啊，是，我儿子应该劝劝她，帮帮她。可是他也不知道小姑娘情况这么严重了啊！网络上谁也不认识，我儿子可是在国外，他学业任务也很重的……他有错，可是没有犯罪啊，你们为什么抓他。”

周小天无奈地给她倒一杯水：“行了行了，您的心情我们理解，别哭了。哭也不解决问题啊。再说，我们也没说你儿子犯了罪啊。我们只是问他话。”

简舒雅接过水杯之后，却直接把水杯扔在了地上，“你们只是问他话，为什么抓他这么久！你们……你们要是胡乱抓人，虐待！我……我告你们！我去上访！”

米茶坐到一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实在是终于见识到中国式大妈是如何大闹的了。

她看一眼现在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周小天，心里是大写地佩服。

周小天耐心地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大妈，哪儿能抓他啊。是他说累了，在休息室睡觉呢。等他睡醒了，我们再问他几句话啊。不信的话，我让同事拍张他睡觉的照片发给你。你说，你儿子刚考完试，坐那么久飞机回来……是，我们在他一下飞机的时候就带他回来，没考虑到他身体情况。现在，就让他在这睡觉，有空调，暖和，有东西吃，有水喝，不挺好的吗？”

周小天这番话似乎起了点作用，简舒雅接过水，喝了几大口。想来，她刚才哭哭啼啼说了一大堆，确实也是渴了。

“这就对了嘛。毕竟死了人，我们也要为老百姓负责。这请你儿子问几句话，不为过吧，您何需这么生气？”周小天这话，算是绵里藏针。

但这米茶说话就不太客气了。“你这么生气，这么闹腾，不会是心里有鬼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你儿子教你的？”

“你……你胡说什么！”简舒雅手一抖，又把手中的杯子打翻了。

周小天拿来了抹布和拖把，看着简舒雅的肩膀有些发抖，心里也有了数，跟米茶使了个眼色，又看见简舒雅面对了自己。“你……你这同事怎么说话的？”

“您别急。她说话是有些直白，脾气也比我急。不过啊……她说的也对啊。你儿子确实清白的话，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不可能胡乱抓人。”

周小天处理掉水渍，坐回到简舒雅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来跟你解释一下。新闻上都已经说了，那可佳是自杀。既然是自杀，那就不存在凶手。关于自杀原因，我们要调查，写结案报告，同时考虑怎么避免类似的青少年自杀案再次发生。这一点，从我们第一次找你，你就知道。可是，你还这么着急，为什么？你儿子失联了几个小时，你不去报警，不去派出所找警察，不去想他是不是失踪，而是直接跑到了市公安局找我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