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天绵里藏针，先礼后兵，步步逼近，终于把简舒雅的脸都吓白了。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发起了抖。

她又开始哭了。不过不同于一开始那恐吓、撒泼般的嚎啕大哭。此刻她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好像是真的感到害怕和恐惧了。

“你到底怕什么，告诉我们。我们是警察，我们会公证，我们会帮你。”米茶先兵后礼，柔和了声音。

简舒雅抬起头，看了米茶一眼，下嘴唇抖了抖，然后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她似乎转瞬就想到了别的什么，立刻闭嘴。

简舒雅深深呼了几口气，才重新开口：“没什么。我儿子没有害人。就这样。如果骗钱有罪，你们可以起诉我们，我们找律师！其他的，我儿子什么都没做。”

周小天见状，眯了眯眼睛，再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杯水可别再打倒了。你先休息会儿，好好考虑。稍后，跟我们去审讯室。”

“审讯室？为什么要去审讯室……”简舒雅霍地站了起来，“我犯罪了吗？”

“对。”周小天看了一眼手机，再面对着简舒雅摇了摇手机，“刚接到我们队长的通知，你儿子简易已经招了。你有共犯的嫌疑。请跟我们去审讯室。”

简舒雅站不住、也坐不住了，当即跪坐在地上。她浑身发软，根本无法动弹。

周小天和米茶把她扶到审讯室后，米茶给她倒了杯葡萄糖水，让她恢复点体力，等待稍后的审讯。

审讯室外，米茶看向周小天。“简易还没招吧？老大怎么说的？”

“当然，我们只是诈简舒雅，看来，一切按计划进行，挺顺利。我看她快扛不住了。”周小天叹口气，“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这么沉重……说点开心的吧，哎，你跟老大单独出差了，感觉怎么样？你们俩和好了吗？”

“关键时刻，闲聊什么？”

话语一落，席川高大的身影自走廊角落出现。

紧接着，他走到周小天和米茶面前。

米茶背靠着墙，微侧着头，望向了席川。

她的这个角度，恰是45度自拍的经典角度。

席川抬眉，看向她，见着她嘴角轻轻上扬，也不避讳，竟然就着周小天的话问了句说：“席大队长，我们和好了吗？”

席川抱胸而立，面无表情，只挑了个眉毛，问：“审问很顺利，有心情开玩笑了？”

“咳——”看见席川黑脸，想着事情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周小天急忙上前打圆场，“看得出来，简舒雅做了些准备，可能该说哪些话，是她儿子叮嘱过她的。不过，她应该撑不了多久，就能招了。”

“嗯。你们俩继续审简舒雅。我安排了小程和新调来的小关去审简易。我在监听室指挥，两边审问同步进行。困了就去喝点咖啡。半个小时后，两边审讯开始。”

席川说完，大步走了。

米茶看着他的背影，轻呼了一口气。

米茶回到办公室，坐下来，泡了杯速溶咖啡喝。

她坐在座位上，想眯十分钟，调整下情绪，再去和周小天一起审简舒雅。

她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去调戏席川，实在是她心情太过沉重，似乎只有看到他的时候，能够稍微好一些。

此刻，她闭目养神，但联觉症的症状之一又出现了。

因为联觉、五感相通的关系，米茶的记性特别好。她记得什么事是什么味道，继而能回忆起那件事所有的细节。

此刻，她嘴里出现了苦瓜般的味道。她闭上眼，刘雪莉给她的那些聊天记录就开始闪现，如同幻灯片一样在她脑中播放。

其中有一段话，特别让米茶影响深刻。

简易问那可佳：“你知道为什么我在游戏里叫西门吹雪吗？”

那可佳：“我知道这是个小说人物，是古龙小说里的。他好像是天下第一剑客。”

简易：“对。你知不知道，他本来是娶了妻子的。可是他后来为什么又离开他的妻子了？”

那可佳：“不知道……为什么？”

简易：“因为人间的情爱让他堕落了。他沉浸在爱情中，懈怠了，剑术就一直没有精进。佛家有句话，断爱近涅槃。他明白了。所以他离开了妻子。这之后，他就能心无旁骛地练剑，这才又精进一层，成为了真正的天下第一。”

那可佳：“我不懂。不能理解。”

简易：“对。所以你也不够爱我。”

这些对话一遍一遍在米茶脑里闪回。米茶暗暗骂了一句简易，她头疼得很，索性睁开眼睛，喝完一整杯咖啡，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决定去审讯室。

她推开门，感到了什么，便转过了身，视线越过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一眼看到走廊尽头的席川。

此刻正是下班的点，走廊上有不少人，他们这是要下班了。

夕阳西下，似乎把席川的制服都染红了。他又点了一支烟抽，坚硬的脸部线条因烟雾而变得柔软，也因此，他的神情变得模糊。

米茶没有动，静静等他抽完了半支烟。

席川抽完烟，走廊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天彻底黑了下来，席川的半张脸彻底沉在黑夜中，叫人看不清。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回过头，也看见了米茶。

席川掐灭了烟，朝米茶走去。

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把米茶整个包裹住。

米茶仰起头，看他。

他静静地回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米茶摇头。

“米茶，这件案子结束后，你可以休息几天。你可以用这几天的时间来好好考虑一下，你是不是确定当警察。”席川说。

“为什么这么说？”米茶皱眉。

“我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席川说，“看到血，你就会想起你的父亲，对不对？”

“嗯……”米茶不能否认。

“我知道你的特殊问题。血，草莓，你父亲被杀时候的样子。这是你的阴影。这也是，我之前认为你不适合当警察的原因。”席川说，“所以，如果受不住。这件案子结束之后，你还可以离开。毕竟你现在没有毕业，还没有正式进入警察编制。”

“我不离开。我的问题我会解决，你放心。”米茶坚定地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径自转身离开。

“米茶。”席川叫住她，“你之前想当警察，是因为那可佳的案子。因为你梦到了她，所以你觉得对她有责任。但这个案子就要结了。你还坚持当警察，为什么？”

“你确定，你想知道这个答案吗？”米茶顿住步子，这般问道。